山西有五台山者,古称神仙之宅也。
此山方圆五百里,松柏茂林,势极崇峻。上有五台,乃东台望海峰、南台锦绣峰、西台挂月峰、北台叶斗峰、中台翠岩峰。峰峰耸立,高出云表。其顶平坦,不生草木,犹如土台,故名五台山。其山极寒,故又号清凉山。
古来道者,多游此山。山顶有大孚灵鹫寺,历经千年而不衰,乃佛门重地。
【资料图】
话说这大孚灵鹫寺,宫殿雄伟,楼阁丰隆。五台之上,又分设五部,乃中台翠岩峰之梵宫、南台锦绣峰之天王殿、西台挂月峰之文殊院、北台叶斗峰之戒律堂、东台望海峰之藏经楼。
五台五部,各有镇守,真可谓是万无一失。
这一日,恰有游方郎中温轶伦携弟子殊方,正自京师要往五台山大孚灵鹫寺访故友澄一禅师。
却说这温轶伦师徒,一路上悬幡摇铃,穿州过县。恰行至保定城外,还未入山西地界,就见那无边的人群,正自西向东绵延而来。打听之下,方知原是山西逃疫的流民。
殊方拄住那“妙手回春”幡,禁不住就暗自思想道:“这山西正值大疫,此去五台山,必危无疑。”
遂上前,劝道:“师父,晋疫猖獗,不如就此折返,不去五台山吧!”
温轶伦见徒弟心存胆怯,又望住那死气沉沉的人群,叹道:“徒弟呀,为师混迹江湖几十年,却也不过就是个游方郎中。现如今,山西大疫,正是我等大显身手的好机缘。你怎么就生出这等胆怯之心?”
殊方见责,当即认错道:“师父教训的是!弟子再不敢了。”
温轶伦见说如此,方知是言语重了,忽又温言慰道:“你呀!什么都好,就是吃不得重话。为师知道,你也是为我好。只不过,富贵险中求!似这等扬名立万的好机会,当真是千载难逢啊。”
没想到,师父还是这般的名利心重!殊方担忧之余,却又无可奈何,也只得摇摇头便了。
二人正说住话,不想前面不远处,蓦地有人就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了。许是见得多了,众人并不在意,依旧是各自赶路。
这师徒二人赶上去,急忙扶起来看时,那人已是昏了。温轶伦见状,即以手探脉,不消片刻功夫,便朝殊方摇了摇头。
须臾,他叹了口气,便将那人放了。又起身望住那稀稀拉拉的人群,禁不住就思忖起来了。少时,思虑已定,他即将摇铃收在褡裢里,又拽住殊方的医幡就要回头。
殊方不解道:“师父,你这是要往哪里去?”
温轶伦道:“回京师。”
殊方更不解道:“你才说不回的,怎么又回?”
温轶伦道:“你懂什么!我的回,自不同与你的回。”
殊方嘟囔道:“什么你的回,我的回!还不是一样的怕死?”
这温轶伦只顾赶路,也不搭话。
将近傍晚时分,这师徒二人风风火火地,才又回到了京师保定府城外。
温轶伦兴冲冲的就要进城,不想却被殊方一把拉住,道:“师父,你看!进不去,这城门口有人盘查哩。”
温轶伦定睛一看,果然不假!那城门口当真就有人,三三两两地凑上去,等待盘查哩。
原来,自山西大疫以来,京师各府为防疫情扩散,早就京畿要道上设卡盘查了。因此,但有山西来的,都被拒之门外了。也正因为如此,这保定府城外,流民更是随处可见。有三五成群的,有孤身在途的,或站或坐,或走或停,要寻生路。
先前,这师徒二人,是绕城而过的,故此不明就里。此番回京入城,方才见了榜文。想是时间久了,看者寥寥。
温轶伦对殊方道:“我们初来乍到,且莫慌进城,先看了榜文,再做道理。”
殊方点头称是,随与师父来至榜文之下。
原来是一份告示,上书:
告示
兹因晋疫猖獗,为保境安民计,特封城设卡,严查路引。凡自疫区而来者,一概禁入。违令者,立斩不赦!谕达即行,不容有失。布告天下,咸晓万方。此谕。 北直隶保定府
崇祯七年四月十日
温轶伦看罢榜文,沉思片刻,竟不入城,却道:“我们还是回顺天府去。”
于是,这师徒二人,又自城外雇了车马,连夜赶至顺天府城外。
及至城门口,温轶伦便将路引递上。那盘查的衙役接在手里,又盯住他师徒二人,仔细打量了一番。
先是前面的这位中年人,约摸有三十五岁上下,个子不高,身形瘦削。
但看衣着打扮,活脱脱就是一副走方郎中的模样:
头戴逍遥青纱巾,身穿太极皂罗袍。
五柳长须显真秀,慈眉善目赛神仙。
腰悬宝带垂日月,足登乌靴化阴阳。
肩上褡裢藏玄机,手中一杆回春幡。
再看看后面的这个少年郎,身形瘦高瘦高的,肩上背着个药箱。
正是:
头顶缎带束青丝,身着素袍系黄绦。
面如傅粉生明眸,唇似丹朱隐皓齿。
那衙役看罢二人,又看那路引,问道:“看你们二人这身打扮,想是那游方的郎中,此时进城,有甚事?”
温轶伦笑道:“差大哥好眼力!我二人,正是那走江湖的郎中。常年家听人讲,这京师重地,景物繁华,黄金遍地,美女如云。某虽不才,好道也来开开眼界、碰碰运气不是?”
那衙役见说,禁不住哼笑一声,却也看不出有甚异常之处。
于是,便将路引还了,大手一挥打发道:“进去吧。”
温轶伦忙谢不迭,便与殊方进城去了。